第(2/3)页 千岁看着哈罗德,冰冷的眼神中半是关怀,但后者坐在池子里一言不发,只是一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偶像老普林尼,一边往自己头上浇着红酒,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清醒一点。“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天还是想要用自己的知识警告世人,真是令咱家大为感动。”他终于开口道,“这么远远看着,咱家便心满意足了……” 千岁很能理解这种想法,她刚看到哈罗德的时候可能也是这个样子。但她又戳了哈罗德几下,以示提醒。 哈罗德终于清清嗓子,开口问道: “先生,小生烦请问,作为博物学者,在您的一生中见到过最瑰丽的景象是什么样子?” 这句问话他已经在内心排练过无数次,但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这和下个病危诊书逼着人家吐露遗言没什么区别。 老头倒是对突然而至的问讯没怎么在意,只是回过头打量了他一番,接着缓缓开口道: “我生平所著的书中,战争是诡计的顶点,演说术是语言的极致,自然史则是造物主最繁琐的记录。但你要问我见过最瑰丽的东西,那就是死亡,孩子,因为所有繁花和你一切的历险,足够瑰丽的东西最后都会被黑暗淹没。” 老普林尼说完,缓缓指了指火山的顶端,那里正在大量地吐出白色的烟气。哈罗德一边听一边泪流满面,并且在胸口猛烈地划着十字。他已经闻到了一股硫磺味,在他们身下,酒池剧烈地震动,兽头发出吼叫,连刚刚闲适游玩的人群也纷纷站起来,没头没脑地乱转。 “一千多年了,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千岁的眼神已经不复严寒,现在取而代之流露出的狂热反倒吓得哈罗德心脏发冷,这姑娘的正常情绪在清冷中压抑了上千年,可能脑中所想多少有些不太正常。 伴随着火山剧烈喷发出赤红的岩浆,整个庞贝古城都在上下颤动着。哈罗德要钻回池子里,但老普林尼竟在此时一把抓住了他: “但是有一股力量想要扩展这种黑暗,火山也是,海啸也是。” “什么?”哈罗德直觉地猜测他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因此目光十分专注地盯着老人。 “这股力量从人类诞生那天起就已然存在。去吧,去挫败黑暗,尽管那都是暂时的。”老普林尼剧烈地咳嗽着。 哈罗德断没想到这蜃景中的老普林尼竟说出这番话来,简直是意外收获。 “等这事过去,咱家得好好说与建文阁下听!”他向千岁大喊。 百里波恃着水母岛在海中浮沉千载,见过无数景象,暴风,巨浪,海啸,龙卷,每样东西都已经看得像浮云清风一般,但自从那个羌人来到之后,这岛上的情境事物就再难以令他轻松理解。 刚才他来到斗兽场找到建文时,被这完全陌生的异域风情摆了一道,现在他追着建文左跑右跑,更觉得一切不太对劲。 别看他在岛内日日仙风道骨,真的爬上爬下可就比不上整日在海中历险的建文了。待他吃力地爬上这座建筑的天台时,四周的空气已经因滚烫而变得有些扭曲,百里波甚至看不太清对手的行踪。 不远处是一丛浮雕着雄狮的矮垛围墙,百里波失神地盯了那里一下。却听见“嘭”地一声,再去看时,墙壁上出现了一大片星星点点的弹痕,雄狮的面貌也完全看不清了。 “我在这呢。”百里波回过头,见这个大明人手里正拿着一把短短像弩枪的东西,站在高处等他。刚才那威力巨大的一声,大概就是这短短的东西发出来的。 “你们不会真的已经把她送出岛了吧?”百里波盯着海外的港口道。 建文却努嘴示意他往下看。楼下的情况越来越糟,所有人奔来呼去,在庞贝城里相互撞击、踩踏,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被灼热的空气窒息。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在不远处正有一道滚滚岩浆正在沿着山坡往下推进,看起来即将把所到之处的一切事物都卷入红黑色的火舌之中。 “我的岛民——”百里波双眼通红,怒视建文。 “百里兄——不,是百里前辈,这里马上就要成为平地了,你们不怕吗?”建文拿手铳指着百里波,表情似笑非笑。 “让哈兄别闹了。”百里波正色道。 “那你可得提出能让他满意的条件才行。” 说老实话,让这些浑浑噩噩的仙民重拾丢掉已久的恐惧,建文也大为过意不去,但所谓擒贼先擒王,如果不能让百里波的心理防线崩溃,他们谈条件就无从说起。但是看百里波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建文也只好道: “也罢,还有的是时间。” 建文朝岩浆上的腾格斯看了一眼,此刻腾格斯正骑在王狼身上,在岩浆流动中左支右绌,眼看就要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遮天蔽日的火山灰飞荡在他和百里波中间,卷起的飓风吹得建文头发簌簌飘动,他举铳“嘭”地又放了一枪。一道明亮的银色弹痕在空中曳过——那正是早先哈罗德的新发明。 看到这明亮的信号,腾格斯跨着王狼从一处悬崖上一跃而下。在建文失去视线之前,他似乎看到了天际有一双熟悉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但是还没容他细看,黑色的火山灰和红色的岩浆就彻底埋没了这座华丽的古城。 所有岛民从迷雾中醒来后,都在池边剧烈地咳嗽。他们有的人眼神中满是恐惧,仿佛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有的人还在跑来跑去,和别人撞在一起然后失声痛哭,有的人还呆若木鸡地双双拥抱,好像还保持着“生前”被岩浆与灰尘掩埋时的样子,而现在只是有一把铁锹打开了厚实不见天日的岩层,把他们重新挖了出来。 这五百人在景色幽静的仙山下惊惶地惨叫,就好像集体在戏台上扮演劫后余生的戏子,而且各个都演得活灵活现。 哈罗德仍然与千岁在池中泡着,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百里波坐在池边,正在大口地呼吸,他已经不复以往清高的形象,表情也有些难看。 “我——”百里波刚出口,建文举枪又是一铳。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