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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也?古之帝王,对死一事看得很重。往往刚一爬上帝王之位,便要营造陵墓。始皇亦不例外,因其墓位于骊山,故名骊山陵。里面是一座大宫殿,外面是一座大山林。陵身高达五十八丈,四周约有五里。穿地之深,直透过三重泉水。圹之四周用铜熔成墙壁,外涂以漆。圹中上备天文,也有日月星辰,皆用大明珠缀成;下备地理,也有江河湖海,以水银为水,安设机器,使之周流不息;中间建筑宫观苑囿,备置奇珍古玩。并雕刻百官石像,排列两旁,又用金银为凫雁,玉石为松柏。此陵之高之大、之奢、之华,古今无双。至始皇死,修了三十九年,尚有一二成工程尚未完工。
为了加快工程进度,秦二世颁一严诏,要各县遣送囚犯协助修筑始皇陵墓,违者严惩不贷。职县令奉到诏书,亲往狱中清点囚犯,得一百五十人。所缺者唯有领队而已。
囚犯不比平民,大都是些亡命之徒。凭一人之力,把这一百多人平平安安地带到千里之外的咸阳,实非易事。职县令会同萧何,将沛县的大小吏役排了一遍,觉着还是刘邦合适。他不只有着“常徭咸阳”的光荣历史,他还豁达大度,关爱民夫,还有一点仗义疏财的豪气,深受民夫爱戴,故而,带了四次队,从未出过一次问题。谁知,当萧何找到刘邦,说明来意后,刘邦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连说自己身体欠佳,难负大任,要他另选贤者。
萧何来见刘邦之前,是在职县令面前拍了胸脯的,岂肯轻易另选贤者?且是,若有贤者可选,以他和刘邦的私交,也不会把这件极有风险的差事揽到刘邦头上!刘邦拒绝带队,他如何回去向职县令交差,但要说服刘邦,谈何容易!不,我一定能说服刘邦。刘邦虽说有些无赖,却极重义气,且又喜欢戴高帽子,我何不在这两个方面做做文章!
“三哥!”
萧何笑对刘邦,不紧不慢地说道,“带队的事,你既然不愿意去小弟也不敢勉强。但小弟大老远跑到这里,总不能连一樽水酒也不让喝吧?”
经他这么一提,刘邦连声说道:“喝,怎么能不喝呢!”忙命周绁去准备酒菜。萧何酒量不大,但喝个三五碗完全能承受得了。可他今日喝过三碗之后,却伏在酒案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刘邦满面困惑道:“何弟,你这是怎么了,喝得好好的,怎么说哭就哭了起来?”
刘邦不问倒好,他这一问,萧何索性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三哥,小弟是没脸活了。看在你我朋友一场的分儿上,小弟死后,请三哥隔三岔五到小弟坟上看看,送几个冥钱。”
刘邦见他说到了死字,料想出了什么大事,忙道:“何弟,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何哭着回道:“也不算什么大事,都怪小弟这张嘴。”说着,自个儿扇了自个儿两个嘴巴。欲要再扇,被刘邦攥住了双手。萧何道:“你别攥我,你让我好好教训一下自己的嘴巴,免得它无遮无拦,招惹是非!”
刘邦道:“你一向说话是很谨慎的,何来是非可招?”
萧何道:“还不是因为三哥你!”
“因为我什么?”
“小弟自以为和三哥关系最铁,也自以为只有三哥才能将这批筑陵的囚犯平安带到骊山,于是便向职县令竭力推荐。职县令一来怕你不愿带,二来还怕你带不好,久久无语。小弟劝说道,‘职大人,说来说去,你还是对我刘三哥不大了解,放眼沛县,可称得上文武双全的唯他一人,这一次若能叫他带队,定然不辱使命!至于他愿不愿带?我敢拍着胸脯给你担保,我这个刘三哥向来是急公好义,莫说此事事关圣命,就是靠我萧何的面子,他也是非去不可!’谁知……算了,小弟这一次是丢尽了脸面,实在是无颜活了,你就让小弟死吧!”
萧何说毕,锵啷一声,拔出佩剑,横脖子抹去。
刘邦劈手将佩剑夺下,似嗔似怒道:“亏你还是个男子汉,命就这么不值钱?既然你在职大人面前拍了胸脯,三哥还有何话可说!莫说只是让三哥做个领队,就是让三哥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你何弟说的,三哥也去!”
一席话,说得萧何心里热烘烘的,真想趴下给他磕三个响头,当天下午便带着刘邦回到沛县城。这批囚犯,果然难带,一出县城,便逃跑了好几人,再前行数十里,又有十几个不见了。刘邦孑然一身,既不便追赶,又不能禁压,自觉没法处置,一路走一路想。
到了丰邑西面的大泽中,清点人数,仅剩一百零三人,逃走了三分之一。莫说已经逃走了三分之一,就是从此以后一个不逃,依照秦律,刘邦也是杀头之罪。他自知必死无疑,心中烦闷,只想破口骂人。骂谁?骂这些囚犯?不值!要骂就骂萧何!若不是你萧何以死相激,我何以会揽下这件苦差,到头来性命不保?不只萧何,连老爹也该骂,他常说我刘邦是一龙种,贵不可言,到头来只见其祸,不见其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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