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从天师道登陆岭南,攻下广州城开始,就迅速地收伏了一些夷人部落或者是汉人豪强大族,比如杀千摩他们部落,还有一些汉人的大豪强,大地主,他们借了天师道的兵马,去疯狂地屠戮,报复以前有仇的敌对部落或者是村落,甚至把六七个部落斩尽杀绝,连婴儿也没留下。还趁机侵占了不少跟这些被灭部落有联姻或者是友好关系的其他部落的地盘与人口,可以说,这些部落,在天师道占据岭南的时候,积累了无数的血债死仇,想要找他们报复的部落,实在是太多了。”
“可是,这些部落也是在这些年,大肆地扩张和侵吞其他部落的地盘与人口,这让他们这些部落兵强马壮,而多年来跟随天师道征战,又是有不少具有丰富战斗经验的老兵锐士回归后,成为可以以一当十,甚至以十当数百的超级战士,打其他的部落的那些散兵游勇,那是如虎入羊群一般。现在天师道眼看着要失败了,杀千摩的这些部落,会面临其他部落的报复,但就算这些部落联合起来报仇,恐怕也不是杀千摩的这些部落的对手。”
斗蓬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他们会向官府,向刘裕请命,说杀千摩他们的这些部落,是助逆叛贼,犯下了滔天的罪行,无论是以前屠戮其他的敌对部落,还是助妖贼对抗官军朝廷,都是大罪,现在妖贼就算灭了,可是这些叛乱的部落还在,尤其是杀千摩的白狼部,仍然是岭南最强的部落。人口上万,战士足有三千,可以横行岭南呢。”
“若是官府不出兵讨伐剿灭,那白狼部,黑鹰部这些原来支持天师道的部落,很快就会又成为岭南蛮夷的领袖,无论是从报仇还是从稳定岭南的角度来考虑,请官府出兵,消灭这些天师道的附逆部落,都是顺理成章的事。而原来官军征剿岭南的这些蛮夷部落不太顺利。”
“至于这原因嘛,一是岭南多瘴气疫病,外地官军过来水土不服,二是地形上岭南多穷山恶水,如果没有熟悉地形的乡导,难以找到本地部落蛮夷的村寨和避难藏身的峒洞,往往是无功而返。这第三嘛,岭南本地的官军一向实力不足,与本地的各部落又会有些千丝万缕的私下联系,真要是摆开来打,也未必打得过经历了天师道战争,有了战争经验,熟悉汉军作战方式的这些部落战士。”
说到这里,斗蓬深吸了一口气:“所以,多年来,岭南的这些部落,叛服无常,部落之间的攻杀也是官府朝廷无法阻止的,但都没办法通过军事手段去剿灭,立威,只能跟这些部落进行一定程度的交易,安抚他们,甚至不仅不要他们交税,还要给一定的钱粮布帛,以安其心。”
“只有天师道这回攻克广州城之后,靠了血腥的屠杀,和把破城之后城中的尸体数万具,砍下头颅,堆为京观,让所有邻近的部落首领亲自过来参观,以震慑其心,杀千摩就是在这个时候归顺的,然后再让杀千摩他们这些部落,去攻打那些不来臣服的其他部落,借机再消灭一些跟他们有旧怨的部落,这算是在岭南之地,数百年来难得的一次能让蛮夷诸部都听从岭南政权号令的时候。”
黑袍冷笑道:“所以,斗蓬尊者的意思,是刘裕也想来这么一次,靠着把白狼部,黑鹰部这些部落给屠灭,也来立个威,同时让其他岭南没有跟随天师道的蛮夷诸部,臣服于自己了?”
斗蓬叹了口气:“你从广州回来,那边的情况,你最清楚,这些不是事实吗?就是孙处,吴隐之他们攻下广州城后,不是也有不少部落派人主动来广州城中参见孙处,吴隐之他们,甚至愿意为王师先驱,以破妖贼吗?”
黑袍哈哈一笑:“是啊,派了使者来,但后面卢循反攻广州城时,城中兵微将寡,又染了疫病,北府军大半连城头都上不了的时候,这些部落没一个派兵前来救援呢,全都是在观望,这还不是因为前面给天师道杀怕了吗?也不知道这回所谓的王师能撑多久,尤其是吴隐之自己当年也是城破被俘,败军之将而已,派了这么个人过来,你以为这些部落很有信心吗?”
斗蓬勾了勾嘴角,说道:“可是,广州城守下来了,而且卢循已经乘船出海逃亡,徐道覆也是被围在始兴城,插翅难逃,要说以前需要观望,这回总不需要了吧,正是这些部落带路立功,赎罪之余还可以报仇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找吴隐之,找孙处,请求带路,去搜捕追杀那些天师道党羽和余部的。”
黑袍冷笑道:“是啊,他们按说应该会这样,但岭南给天师道占了这么多年,所有还存活下来的部落,哪个手上没沾点血?天师道之前出兵岭北,攻打建康,哪个部落没有派人参加过?真要深究起来,统统都是助逆叛乱过,都该杀。不说别的,就说之前卢循攻打广州城,有哪个部落派兵来救了?甚至有哪个附近的部落没有出动男丁,或者是运送军粮助天师道攻城呢?现在他们这些部落都不敢再主动去广州城了,一切都要等后续,最好是巴不得希望吴隐之主动安抚他们,赦免其罪,只有这样,他们才肯出来重新归顺大晋呢。”
说到这里,黑袍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老祖,沉声道:“老祖啊,您现在应该知道,广州城其实并不是稳定地接受晋国的统治,尤其是广州之外的蛮夷部落,只要始兴能守下来,岭南甚至是有翻盘的可能呢!”